🌟《一的情書》全新番外篇🌟
事情是從黃恆一提出那種要求開始的。
他特地請住在隔壁的顏博一到家裡,向他和父親宣布一件事。
「這一次的段考,我考得不好,會一口氣掉到五名之後。」
兩個男人有點意外,黃惟一馬上笑說:「沒關係啊,在前十名就很強了。爸爸一點也不在意呀!」
「這次的考題很難?」顏博一好奇。
「不,我覺得算簡單,只是我的分數並不會拿太高。而且不只是這次考試,之後我的成績都不會再回到第一名。」他如此回。
兩人總算察覺不對勁,有默契地對看一眼。
「怎麼了?恆一。你出什麼事嗎?」黃惟一不由得有點緊張。
「沒什麼事啦,我只是暫時不想再拿第一名。但我不會就此荒廢課業,爸爸你別擔心。」輕描淡寫說完,男孩轉而看向顏博一,「博一叔叔,很抱歉,你那麼用心教我功課,我卻辜負你的苦心。我保證只在會考前的這段期間如此。」
在那二人反應過來前,黃恆一又對父親說:「我想拜託爸爸一件事,如果因為我的成績大幅退步,老師來聯絡你,你就想辦法幫我搪塞過去,什麼理由都行,只要能說服老師就行了。」
語畢,男孩從沙發上站起,像是怕他們再追問,匆匆回到房間。
「顏博一,我的兒子到底在說什麼?」
黃惟一眨眨雙眼,表情茫然。
「你沒聽懂?你兒子的意思是到會考前,他都會故意讓自己的成績退步。」他淡定的總結。
「這個我知道,我是指他為何這麼做?恆一第一次這麼反常耶!」
比起擔心,黃惟一的反應更像是驚奇。他這兒子自小就天資聰穎,又有曾是學霸的顏博一在身邊教導,即使不上補習班,在學校也一路穩坐第一名的位置。
如今黃恆一已是十五歲的國中生,不僅開朗懂事,也深受師長跟同學的喜愛,各方面都不需要人操心,這次卻突然做出這種奇怪的決定。黃惟一跟顏博一縱然困惑,卻也不覺得男孩是進入了叛逆期。
「真正的理由絕對沒有恆一嘴上說的這麼單純。」顏博一饒富興味瞧著好友,「你身為父親,打算怎麼處理?」
「你突然這麼問我,我也⋯⋯」
黃惟一難得如此苦惱,猶豫一陣後決定:「先照恆一的意思做吧,我相信他沒什麼不好的想法。而且你也知道他有時挺頑固,一旦有不想跟我們說的事,就真的很難逼他開口。我只希望他不是在學校遇上什麼麻煩就好了。」
顏博一聽完,跟著起身前去少年的房間。
似是知道來者是顏博一,聽見敲門聲,男孩馬上就開門,眼中滿是心虛。
「恆一,謝謝你特地來通知我。我知道你向來懂分寸,所以我跟你爸決定先尊重你的意思。」顏博一不疾不徐地說:「但你剛才說的謊不是很高明,這樣反而會讓我們更不放心。除非你保證,你並不是基於什麼不得已的理由才這麼做,不然我跟你爸會很擔心你是否遇到危險。」
男孩明顯陷入遲疑。
「你有煩惱嗎?還是真的遇到什麼危險?莫非學校裡有人脅迫你?」
「沒有!」黃恆一澄清,在男人筆直的注視下,終於肯稍微鬆口:「是有人『請求』我這麼做。他沒有威脅我,我是心甘情願答應幫對方的忙,沒有半點勉強。」
「你是說,對方請求你別考第一名?而你對此也無所謂?」
「對。」黃恆一輕輕咬唇,「博一叔叔,我沒有發生不好的事。我保證,如果我確定需要幫助,我一定會跟你們說。」
顏博一就此打住,「好,我會把你的意思轉告給你爸,所以你要說到做到。有嚴重的事一定要先跟我們商量,不可以自行解決。」
「好。」
男孩慎重點下頭。
*
幾天後,學校的段考成績出來了。黃恆一的成績果真如他那日的預吿,一下子退步到第八名,震驚一票同學跟老師。
裘劭威的侄子正好是黃恆一的學弟,裘劭威從侄子口中聽說此事,特地在好友們的群組上關心,當下顏博一就請對方向侄子打聽這次拿到第一名的學生,最後得知是一位叫張漾雅的女孩。
黃恆一的導師果真聯絡了黃惟一,黃惟一謊稱是父子吵架,兒子為了跟他賭氣,才會故意考糟。
「你怎麼不先跟顏博一商量看看是否有更好的說法?恆一可是說他到會考前都是這樣哦。你這回說父子吵架,下次要換什麼理由?總不能都用同個藉口吧?」
林仕強到黃惟一家作客時,直接開口吐槽他。
「唉,到時再說啦。恆一說他故意退步多一點,就有空間讓名次慢慢回升,就算不是第一名,也是在『進步』當中,老師應該也沒辦法再說什麼。真虧他想得出來!」黃惟一百般無奈。
「哈哈哈,不愧是恆一,還好他沒有遺傳到你這個傻爸爸的腦袋。」林仕強揶揄完,接著看向另一人,「不過顏博一,你為什麼要在群組上跟劭威打聽這次拿第一名的學生?」
「因為我覺得恆一這次的行為,說不定跟那個叫張漾雅的女孩有關。聽說那女孩向來是全校第二名,這次恆一失常,第一名自然由她拿下;只要恆一持續失常,她也會持續拿第一。所以在這件事裡得到最大好處的人是她,不是嗎?」顏博一回答。
林仕強愣住,「怎麼被你說得充滿陰謀論?難道你認為那女孩為了拿第一名,要恆一故意放水?」
「顏博一你的想像力怎麼還是那麼豐富?我的乖兒子個性超正直,才不可能答應這種事!」黃惟一打死不信。
「等等,要是恆一其實喜歡那個叫張漾雅的女生,對方跑去拜託他的話,說不定恆一真的會答應哦。」林仕強馬上改變想法。
「這怎麼可能啦!」黃惟一抗議。
「怎麼不可能?你以前不就為愛沖昏頭,做盡一堆蠢事。恆一骨子裡也許有遺傳到你這點。」他邊說邊大笑。
「你真的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反正恆一不好的都像我就對了!」
一道門鈴聲打斷兩人此時的鬥嘴,離大門最近的顏博一直接走到對講機前。
「喂?」
「請問這裡是黃恆一的家嗎?」
另一頭傳來的青澀男聲,聽起來跟黃恆一的年紀差不多,顏博一沒印象在黃恆一的朋友圈裡聽過這男孩的聲音。
「你是哪一位?」
「我是黃恆一的⋯⋯隔壁班同學。我叫吳天祈,請問他在家嗎?」
發現確實是沒聽過的名字,顏博一回:「恆一不在,他今天跟朋友出去了,你沒有他的聯絡方式嗎?」
「我、我沒有。您是黃恆一的爸爸嗎?能不能跟您說幾句話?」
聞言,顏博一直接開了門,看見一名濃眉大眼,臉上長著幾顆青春痘的清瘦少年,站在門口怯怯瞧著他。
吳天祈進屋後,黃惟一立刻展現他的親和力,熱情招呼:「歡迎歡迎,吳同學你別緊張,就當作自己家,你要跟我說什麼儘管說。不用客氣!」
男孩緊繃的神情放鬆不少,他坐在沙發上輕輕搓著雙手,囁嚅道:「是關於黃恆一的段考成績,他這次突然掉到第八名。黃叔叔您很生氣吧?」
「沒有哇,就只是掉到第八名,我不覺得有怎麼樣。」黃惟一訝異,「這就是你想跟我說的事?」
「對,因為他會退步跟我有關,是我拜託他在這一次的考試放水。我怕他會因此挨家裡的人罵,所以決定來跟你們道歉,希望能得到黃叔叔的原諒。」
吳天祈隨即解釋,他之所以如此拜託黃恆一,其實是為了好友的女朋友,對方的女友正是張漾雅。
張漾雅的母親對她的成績始終落後黃恆一而不滿,經常因此責罵她,導致張漾雅壓力極大,出現情緒不穩的狀況,甚至開始會拿刀片割手腕自殘。吳天祈聽完好友的煩惱,決定跑去跟黃恆一談,請求他在這次的段考把第一名讓給張漾雅。
黃惟一跟林仕強二人瞠目結舌,對料事如神的顏博一更是佩服不已。
「那你朋友知道是你去拜託恆一的嘍?」林仕強有點為吳天祈的義氣跟善良所感動。
「他不知道。他跟我訴苦時,是有說乾脆去拜託黃恆一放水,但我知道他是開玩笑的。而我大概是吃錯藥了,有天我在合作社遇到黃恆一,竟衝動把他叫住,忍不住把一切都告訴了他。結果⋯⋯我萬萬沒想到黃恆一真的會這麼做,而且他為了維護我,在學校還裝不認識我,我真的覺得很過意不去,很怕因為我的關係,換他被父母責備。」吳天祈將頭垂得低低的,不敢看黃惟一的表情。
黃惟一非但沒生氣,反而一臉感動,「我可以直接叫你天祈吧?謝謝你特地過來跟我說明。那張漾雅她現在怎麼樣了?」
「聽說她媽媽很高興,但張漾雅似乎更鬱鬱寡歡了。」
「她不是第一名了嗎?怎麼還會鬱鬱寡歡呢?」黃惟一不解。
「或許她認為恆一只是一時失誤,下次就會再贏她。她母親這次的喜悅,無疑給她更大的壓力。」顏博一回答。
「說的也是,而且也不能跑去跟那女孩說恆一是故意放水,要她放心,這樣不只會害了天祈,她一定也會覺得非常難堪。」林仕強難掩同情。
「張漾雅的母親不知道她已經出現自殘行為?」見吳天祈搖頭,顏博一再問:「張漾雅的父親也對她很嚴厲嗎?」
「不,她爸爸很疼她。據說張漾雅的爸媽去年離婚後,她媽媽就性情大變,對張漾雅相當尖酸苛薄。張漾雅常哭著跟我朋友說,她很想念她爸爸。」吳天祈眼底有著清晰的不捨。
了解事情的全貌後,黃惟一為了感謝男孩,邀請他留下吃晚餐。
黃恆一回來時,看見吳天祈出現在家裡,嚇了好大一跳。到了晚上八點,經由顏博一提醒,黃惟一才總算肯放他走,黃恆一親自送他到捷運站。
*
「你爸跟你叔叔們人都好好。尤其你爸,他真的好有趣。知道他沒有生你的氣,我就放心了。」吳天祈一臉如釋重負。
「你太多慮了啦,居然還特地跑到我家來。」黃恆一笑得無奈。
「對不起啦。因為明明不干你的事,你卻真的願意幫張漾雅。剛才跟你爸相處,我就忍不住想,要是張漾雅也能跟她爸一起生活就好了。我真替她羨慕你。」他深深感慨。
黃恆一看他,忍不住啟口:「吳天祈,你是不是⋯⋯」
身旁傳來的兩道車喇叭聲,讓他們同時朝馬路轉頭,一台銀色轎車的副駕駛座車窗緩緩被搖下,裡頭出現一張精緻小巧的臉蛋。
「恆一,果然是你。好久不見。」
頂著美麗妝容的胡綵秦跟他打招呼。
看見坐在駕駛座的人,黃恆一驚喜來到車窗前,「博凱阿姨怎麼會跟綵秦阿姨在一起?」
「我們樂團今天拍攝MV,你綵秦阿姨是女主角。現在工作結束,我順道送她回家。你爸最近身體還好吧?」顏博凱問候。
「他很好,博一叔叔都有盯著他,不讓他亂喝酒。」
「恆一,替我轉告顏博一,叫他不許再已讀我。我新片首映會那日他絕對要來,不然我跟他翻臉,知道嗎?」胡綵秦的語氣有著濃濃埋怨。
「好。」黃恆一笑著與兩人道別後,才赫然想起吳天祈。而吳天祈撞見兩位知名女星跟黃恆一有說有笑,果然震驚到說不出話。
他們在這一晚真正成為朋友,送完吳天祈後,黃恆一就收到顏博一的訊息,要他先去到住家附近的超商。
黃恆一有些心慌,以為顏博一終究是不太高興了。
「我沒不高興,以你的個性,知道張漾雅的事,確實會很難不在意。我也不希望你去承擔這種罪惡感,所以我完全理解你想幫她的這份心。」
「真的嗎?」
「嗯。」見男孩明顯安心下來,顏博一繼續說:「但恆一你是否想過?就算你跟張漾雅以後不讀同一所高中,張漾雅也很可能會再碰上相同情況,屆時你要怎麼繼續幫她?還是你認為到時就不干你的事,所以索性不去考慮?我猜你其實知道,你的作法並不能解決張漾雅的問題。你之前跟我保證,等你確定需要幫助,就會跟我們說,但你已經知道張漾雅出現自殘行為,卻認為這事光靠你考試放水就能解決?不覺得事情其實已經嚴重到需要讓大人介入?」
聽出顏博一在意的重點,黃恆一面紅耳赤,頓時啞口。顏博一看穿他的行為不過是一廂情願的自我滿足。
「倘若張漾雅跟他的男友還有吳天祈,都不敢跟大人求助,那我希望能由你去幫他們反應。看是要告訴信任的師長,或是找我跟你爸討論,都是很好的選擇。承認有些事靠自己是無能為力的,也是一種有擔當的表現。若你真心想幫張漾雅,就該讓真正需要負起責任的那些大人知道情況。只要你們有勇氣開口,我們都會出面協助你們。」
黃恆一咬住下唇,小聲地說:「博一叔叔說得對,我太不深思熟慮了。」
「不必這麼說,你跟天祈願意做到這樣,我覺得已經很不簡單。我在你這種年紀就做不到,跟你爸不同。」
「真的?」
「嗯,以前我就是在你爸的幫助下,才漸漸開始覺得自己像個人。我希望這點你能向他學習,用你自身的判斷,去找『正確』的大人幫忙張漾雅。讓自己的母親受點打擊,對張漾雅來說或許也會痛苦,但這世上確實還有很多父母需要再被教育;讓小孩認為一切都是自己的錯,這種父母是最可惡的。」
黃恆一愣愣反芻著他的話。
「不過也難為天祈了,為了好友,不敢表現出自己真正的心情。」對上男孩不解的目光,顏博一嘴角微勾,「天祈應該是喜歡張漾雅的吧?」
黃恆一大驚,「你怎麼知道?」
「看他今天談張漾雅的眼神就猜到了,他有告訴你?」
「沒有,但我也有發現他特別關心張漾雅。當初吳天祈來拜託我時,我其實就有在懷疑了。因為比起張漾雅的男友,我覺得吳天祈才是更積極想幫張漾雅的人。」
言及此,黃恆一停頓半晌,若有所思道:「現在想起來,會不會是吳天祈對張漾雅的那份心意,讓我想要幫他。我總覺得他那股不可思議的傻勁,跟爸爸有幾分相像。」
顏博一當場笑出聲來,「這我認同。」
*
經過一夜的長考,黃恆一聯繫吳天祈,請對方在隔日的中午時間,把張漾雅的男友劉毅約到隱密的體育器材室。
黃恆一直接在那裡跟劉毅表明願意幫張漾雅,也提供自己的意見。在黃恆一的鼓勵下,劉毅鼓起勇氣聯繫張漾雅的父親,而黃恆一與吳天祈則去向輔導老師及張漾雅的班導師報告。
林仕強跟裘劭威都來到黃惟一家的這天,黃恆一跟吳天祈一起向所有人說明之後的發展。
得知女兒情況的張父,以及被師長通知的張母,二人在張漾雅不知情的情況下,同一天被邀請至學校,在輔導老師的引導下進行漫長的溝通。
「聽說張漾雅的媽媽是因為失婚後,就遇上公司即將裁員的危機,她不想讓前夫知道自己可能會失業,才漸漸把壓力加諸在張漾雅身上。好在輔導老師的開導,讓張漾雅的媽媽終於不再逞強,不僅回家就跟張漾雅道歉,還同意讓她去跟父親住一段時間。」黃恆一笑著說。
「太好了,多虧有天祈,你真了不起。」
裘劭威對眼前的男孩豎起大姆指。
「不不不,了不起的怎麼會是我?是黃恆一才對,他才是讓事情圓滿解決的人!」吳天祈猛搖頭,完全不敢邀功。
「但若不是你一開始的行動,也不會走到這一步呀。我剛剛聽了還以為你喜歡張漾雅呢!」
裘劭威此話一出,吳天祈的臉霎時變得紅通通的。
除了黃恆一跟顏博一,其餘的人都被他這反應嚇了一跳。
黃惟一這才後知後覺地驚詫問:「真的是這樣?」
「之前我就覺得哪兒怪怪的,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林仕強也恍然大悟。
「呃。那、那個,我⋯⋯」彷彿失去語言能力的吳天祈,在大人的起鬨下,這才滿臉尷尬的間接承認:「我沒什麼想法,我只是想在離開前,看到劉毅跟張漾雅兩個人好好的而已。從來就沒有別的心思。」
「離開前?這話什麼意思?」黃恆一納悶。
「我下個月就要轉學了。我爸調到台中去工作,我跟我媽也要一塊搬過去。」見黃恆一表情錯愕,吳天祈呆呆的問:「咦?我⋯⋯我沒跟你說嗎?」
「你沒說!」
黃恆一失聲大喊。裘劭威跟林仕強被這兩個男孩逗得一陣爆笑。
「既然這樣,你離開前再來我們家吧。啊,乾脆把劉毅和張漾雅也一塊叫來,讓我好好招待你們!」
黃惟一的大力邀約,讓吳天祈開心地答應了。
之後裘劭威跟林仕強繼續戲弄吳天祈,不斷向他索要張漾雅的照片。
顏博一在廚房裡對正在清洗水果的黃恆一說:「我以為你最後會找我跟你爸幫忙,沒想到你是去找劉毅,讓他去跟張漾雅的父親聯繫。」
「我考慮了很久⋯⋯覺得這麼做是最好的。如果可以,我還是不太想麻煩你跟爸爸。博一叔叔不是說過嗎?要讓真正該負起責任的大人去解決問題才行。我們學校的輔導機制很完善,讓專業的老師來聯絡張漾雅的母親,會比較『正確』,我是這麼想的。」黃恆一吶吶回。
「原來如此,你的分析很正確,做得很好。」顏博一由衷道。
「嘻嘻,好久沒被博一叔叔直接誇獎了,真高興。」男孩面露喜悅。
「你真的很高興?」男人仔細瞧他。
「當然是真的,我超高興。你不相信我嗎?」
男孩認真的表情,令顏博一忍俊不禁,「我相信你,只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水果我來準備,你去救天祈吧,他快招架不住那兩人了。」
男孩離開後,在隔壁洗手間裡聽見兩人對話的黃惟一,之後走到顏博一的身邊,好奇問他:「你剛剛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真的不是不信任我兒子?」
「不是,我只是發現恆一並非真的『高興到不行』,才故意那樣問他。」
察覺到對方的疑惑,顏博一動手關掉水龍頭,看著他仔細解釋:「你知道你兒子『極度』開心的時候,兩隻耳朵會完全變紅嗎?剛才被我稱讚,他並沒有出現這種反應。」
「真的?我只知道他極度難過或生氣時會這樣,他開心時也會?我怎麼從沒見過?」黃惟一瞠目。
「這就表示我跟你並不是能讓他極度開心的人啊。但你放心,這不表示恆一在說謊,只是跟我們比起來,得到另一個人的讚美,會更令他狂喜。」
顏博一丟下滿臉問號的黃惟一,將洗好的水果端去給大家吃。
在黃恆一的邀請下,劉毅跟張漾雅果真在吳天祈轉學前的週末來到黃家,為吳天祈舉辦歡送會,加上裘劭威的兩個兒子,氣氛熱鬧不已。
黃惟一不無感慨,「才剛認識不久,天祈就要搬家了,好捨不得。」發現身旁的顏博一始終低頭在用手機,他好奇,「你從剛才就在傳訊息給誰呀?胡綵秦嗎?」
「不是。」
「你怎麼都不回應她?她不是抱怨你一直已讀她?」黃惟一笑嘻嘻的調侃。
「你少囉唆。」
顏博一白他一眼,就抬起手機,將相機鏡頭瞄準眼前處得和樂融融的四名少年少女,按下快門。
*
吳天祈轉學兩個禮拜後,依舊會跟黃恆一互傳訊息,保持聯繫。
週六早上八點,家中門鈴大響,黃恆一在模糊意識中想起今天父親跟顏博一有事,一早就出門,於是放棄多睡一會兒的念頭,下床出去按對講機。
「請問是誰?」聽到另一頭傳來的聲音,黃恆一幾乎瞬間清醒,愣了兩秒鐘後立刻開啟大門。
「恆一,好久不見。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覺了?」
腳邊放著行李箱,西裝筆挺的王元聰對他微笑。
黃恆一猛搖頭,又驚又喜,「沒有,我剛好起床了。元聰叔叔你不是還要再三個月才會回來?」
「唉,說來話長,總公司那邊出了些問題,我在東京的外派工作因此提早結束。我告訴博一叔叔今早會抵達,他卻要我到你家坐坐再回去,正好我可以先把一些伴手禮拿給你們。你爸不在?」
「他跟博一叔叔出去了,但知道你過來,他們應該會很快回來。元聰叔叔先進屋,我幫你泡咖啡!」
「好啊,謝謝你。」
黃恆一幫他將行李箱放置在玄關,就跑去廚房,沒多久將一杯熱騰騰的香醇咖啡端到男人手上。
王元聰啜飲一口咖啡後,嘴角上揚,「喝到恆一的咖啡,就有回家的感覺,疲勞一下子都消失了。」
「嘿嘿,真的嗎?」
「嗯,再昂貴的咖啡,都比不上恆一你幫我泡的這杯喔。」王元聰輕輕放下杯子,含笑問他:「我聽說你前陣子幫助一個叫張漾雅的女生?」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男孩瞪大雙目。
「博一叔叔都跟我說了,他還有拍下你們四個人的照片給我看。聽說那個叫吳天祈的男生,某方面跟你爸很像。」
「對呀,要是元聰叔叔你也能見到他就好了。」他真心覺得可惜。
「會有機會的。他不是搬到台中嗎?台中我很熟。我們找時間過去玩,你就約他出來見面。」
「你說真的嗎?」黃恆一更驚訝了。
「當然,我騙過你嗎?」王元聰再度莞爾,「話說回來,沒想到你會想到那些辦法來幫助那女生,我對你刮目相看嘍。」
「沒有啦,都是博一叔叔點醒我,根本不算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他害羞的說。
「就算是那樣,終究是你讓事情圓滿結束的吧?你不必謙虛,我真的覺得你很棒,非常了不起。」
伸手溫柔摸了下男孩的頭頂,王元聰接著摸摸咕嚕作響的肚子,苦笑說:「回到這裡果然太放鬆,突然間變得好餓。恆一,你家裡有東西可以先給我墊墊胃嗎?」
「有,還有很多餅乾跟糕點,我去拿!」
黃恆一回神,馬上從沙發上跳起,背對著王元聰準備從置物櫃上拿下點心盒。
同時間,他的一對耳根子,染上一片深深的紅色。
(完)
#一的情書全新番外
立 式 搪 床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古餐具的故事-迷一般的「皇家」與消失的陶瓷小鎮|
每個人都有自己執著的事情,巴黎不打烊的老讀者都知道,我不太回覆隔夜文,因為對我來說人生已經翻頁。但是在研究幫朋友買的古餐具時,我會因為一個盤子上印有不明確的烙印而睡不著覺。當然朋友沒有要求我調查餐具的背景,這完全是我自己的興趣使然。
上一集在迪關餐盤的圖說中跟大家說到「結婚餐具」,因為之後這個名詞會常常出現,這裡就先跟大家聊一下這個古餐具關鍵字。
開始說關鍵字「結婚餐具」前,我們先說說古時候法國女人的嫁妝。法國人從14世紀開始,只要家中生了女兒,就會從出生那天開始為她準備嫁妝。這些嫁妝是什麼呢?就是女人平常會用到的織品,像自己要穿的衣服,平常要用的床單、枕套、桌巾、餐巾⋯⋯,女孩兒們從小就要自己織布、刺繡,準備自己的嫁妝。到了18世紀工業革命後產生了很多布爾喬亞階級,女兒們的嫁妝就越來越豐盛,在法東亞爾薩斯一帶,還會有父母在女兒一出生就預約麻田,以確保女兒之後有各種麻布做的嫁妝。
而新婚夫妻要建立自己的小家庭,雙方親友也會在婚禮前幾天就開始送禮,這種結婚送禮的習俗自中古世紀就有,親朋好友會先把禮物送到新人的父母家中,等結婚那天再送給新人。在法國的結婚禮物清單中,排名第一的就是餐桌上使用的器具,畢竟法國人吃一頓飯有不少的繁文縟節,相對應的餐具器皿也不少,送餐具給剛結婚的新人既實用,又具有象徵性的意義。而這個傳統延續至今,四分之三的法國人結婚時都會收到餐具,而各大百貨公司每年都有5到6%的結婚禮物業績,傳統的法國餐具品牌都有「結婚餐具」系列。
所以我們現在逛舊貨市集、跳蚤市場或二手店家時,許多的古餐盤就是「結婚餐具」。而這些古結婚餐具目前在法國舊貨市場上最多的,就是二戰後的結婚餐具。為什麼?因為法國二戰後本土就沒有戰爭了,加上技術進步大量生產,所以二戰後的餐具大多保存良好。此外二戰後結婚的老奶奶們,大概就是我婆婆這個年紀,她們都是在近幾年離世,而她們的孩子都不想要她們老摳摳的餐具,所以大量流到市面上。而這種結婚餐具最有名的,就是法國知名陶瓷重鎮利摩日的花鳥結婚餐具。
幫朋友買古餐具的時候,在一片花卉鳥獸的彩色結婚餐具中,下圖這個圖案簡單的白瓷金花餐盤吸引了我們的注意。有別於戰後彩色小花的老奶奶風格,這個只有金色花卉的餐盤顯得更有現代感。翻過盤子,背後寫著這個盤子的身世。
C.G.是這個盤子的出產工廠,然後繞了第一圈寫著細緻黏土與皇家搪瓷,第二圈寫著貨真價實的瓷器與製作於維耶爾宗。
我們從這個餐盤的產地產區開始說起,維耶爾宗這個小鎮位於法國中部的羅亞爾大區的謝爾省(Cher),是一個有謝爾河流過的小鎮。而這是法國現代的行政劃分方式,古時候這一帶則稱為貝里(Berry),當我們在研究法國的瓷器史時,會以古時舊稱為主,也就是貝里一帶的瓷器發展。
貝里這一帶最早出現陶瓷工廠,是1788年李維斯侯爵(Lévis)在自己的領地上所創建,後來發現高嶺土之後,就延伸為19世紀的Couleuvre瓷器廠。到了1799年時,一位從巴黎南下的瑞士人Klein在靠近維耶爾宗的福埃西(Foëcy)城堡成立了瓷器廠。由於他後來出現了經濟危機,另一位來自巴黎的瑞士銀行家皮利維特(Pillivuyt)與銀行安德烈就在1822年接手福埃西瓷器廠。而在1816年時,另一個來自巴黎想改行的軍火商Delvincourt因為認識維耶爾宗鎮上的鍛鐵鋪,於是來此成立了第二家瓷器廠。1822年,Noirlac修道院瓷器廠成立。1833年,法國廢除奴隸制度的著名政治家Victor Schoelcher的父親Marc Schoelcher也在貝里一帶成立瓷器廠,還有從巴黎來的佩特里(Petry)買下Bel-Air城堡設廠和Ronsse設廠,到後來1850年Larchevêque在維耶爾宗小鎮設廠,從此貝里的陶瓷聚落產生。
工業革命讓歐洲人開始用煤炭燒窯,在運河運送高嶺土和煤炭,還有1845年維耶爾宗的鐵路通車,讓這個小鎮的瓷器與巴黎和利摩日接軌。到了19世紀下半葉,是貝里一帶瓷器大放光彩的時候,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前,維耶爾宗小鎮一共有14間瓷器廠,一千五百名員工。
但是在20世紀初期時,這一陶瓷聚落受到德國瓷器的嚴重競爭,因為德國瓷器商的團結、人工造價低廉和火車運輸系統成功,讓法國瓷器受到極大壓力。好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對德國的貿易限制讓這些瓷器廠得以喘口氣,高度在技術上發展。但到了三〇年代,德國與捷克的競爭再次來襲,此時運作了一百多年的老廠哈許(Hache,是佩特里的女婿也是接班人)與皮利維特紛紛歇業,而皮利維特的第四代在二戰後將工廠連同工人一起賣給他們巴黎的客戶,直到今日仍掛著皮利維特的老字號。最後到了1970年,維耶爾宗只剩下三間瓷器廠,分別是CNP、Larchevêque和我們看上的這個餐盤Cirot-Gadouin。而貝里一代的陶瓷產業至今除了改朝換代的皮利維特,還有成為陶瓷集團的德舒利埃,維耶爾宗則是在80年代起就不再生產陶瓷。以前我曾經提過法國的國立藝術學院多設立在工藝重鎮,在貝里這一帶,現在也有一所國立藝術學院,就在古行政區正中央的布爾日國立藝術學院。
最後我們回到這個上面寫有皇家的維耶爾宗餐盤,從歷史紀錄中,我們可以知道維耶爾宗並沒有皇家陶瓷廠。如果硬要說有幫皇家服務的,大概是佩特里的女婿哈許,他曾經接過拿破崙三世的訂單而在維耶爾宗聲名大噪。而這個20世紀工藝的餐盤上寫著皇家,法國在20世紀已經是共和國體制而沒有皇家了,因此這個印有皇家的餐盤,它很有可能是給其他的歐洲皇室,或它只是一個單純的「皇家系列」。在這種不得而知的情況下,我變身成古餐具柯南,特別去了一趟圖書館查書,又加入了法國的業餘古董鑑定社團,就為了知道餐盤上印的這個「皇家」是什麼意思?
果然,我的追蹤探索與推論是對的,古董鑑定社團裡的人跟我的看法一致,這是二戰後的餐盤,而皇家二字是陶瓷廠的餐具系列名稱。它流入市場上的數量不多,有可能是結婚餐具,也有可能是大飯店的訂製款。
立 式 搪 床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當一天香奈兒的鄰居 Une nuit en voisin avec Chanel (下)
在旅館餐廳喫飯喝酒的好處就是: 再怎樣房間都在樓上, 自己爬上去的還是被抬上去的, 都沒關係.
何況我是在晚餐前就check in了, 研究過電梯和房間的距離方向, 勘查過房間衛浴的構造 – 雖然真的喝茫了, 這些還是不管用的.
房間是個小套房suite. 很多人都會對甚麼叫suite有爭議. 我的看法是: 一般來說, suite會有個小客廳和臥房隔開的. Room/chambre則是一間臥室而已. 當然, 有時候旅館因為房間夠寬大, 角落擺個張桌椅也稱為suite.
我這間的客廳和臥房分得再清楚不過了: 客廳在進門樓層, 臥室則要在上個小樓梯, 樓中樓呢! 樓下有獨立的廁所, 臥房則有另一套衛浴廁所. 後來知道電視也是有兩台.
空氣中有淡淡的松香. 非常可愛的格局, 牆上有黑白的巴黎風景照, 桌上有支香檳(怕客人晚餐喝不夠), 有一碗櫻桃(碩大漂亮好喫), 和一張慣例的經理迎賓信.
關掉電視螢幕 – 我挺討厭電視螢幕的迎賓畫面的. 住旅館看電視是大忌, 浪費寶貴時間還傷眼睛.
勘查房間先調溫度. 我經常是先把空調關掉. 出於某種不明原因, 旅館房間的溫度常常太低. 然後看看書桌, 高級旅館的信封信紙還有筆往往都設計得很好, 讓人捨不得不帶點回家當紀念.
試試沙發軟硬, 翹腳喫兩顆櫻桃 – 可惜待會有晚餐, 不好開香檳喝.
上樓看臥房. 一張大床和一個鏡面大衣櫥, 讓空間感變得很寬. 試試床墊軟硬,摸摸被單枕頭的觸感. 我喜歡床尾常有的長椅, 適合放懶得收起來的衣服褲子包包背袋以及各式雜物.
旁邊進去黑白花紋大理石浴室, 漂亮的浴缸, 浴鏡, 兩套白色浴袍… 可愛的老式風格水龍頭, 老式搪瓷洗臉槽, 旁邊有一套當然是義大利品牌Acqua di Parma的備品. 以前還滿喜歡的, 被LV買走之後就從我的品牌神壇上掉下來了. 不過我還是不討厭啦.
不知怎麼, 房間給人一種老巴黎的氣氛, 不是來自黑白照片… 想半天, 恍然明白: 是鏡子!
有點斑的老鏡子, 銅質鑲邊還有點銹了, 鏡子這種東西很奇怪, 反照出來的雖是空間, 老鏡子卻很有時間感與滄桑感.
不錯不錯, 我這個巴黎人也來學人當偽觀光客, 體驗一下這家十八世紀建築的老派旅館.
酒足飯飽後回房間一夜好眠 – 鄰居香奈兒老太太沒來打擾.
睡到自然醒, 泡個澡, 下樓早餐.
當然還是在那個幽靜的泉水小中庭, 當然要來一份費加洛報(這種奢侈旅館通常是右派費加洛報, 左派世界報比較少. 聽說費加洛報都是給旅館贈閱的, 增加印量也擴大影響力).
一籃可頌, 巧克力與棍子麵包, 一大杯咖啡, 一碟炒蛋, 一份報紙. 泉水仍然淙淙, 時間靜靜流逝, 鳥鳴聲比昨天更清亮.
再來一杯咖啡, 延遲離開旅館.
再怎麼延遲, 到底還是得離開. 有點不捨地站起身來, 回頭一看, 有個老先生西裝襯衫領帶, 坐在餐廳裡, 也是一份早餐一份報紙, 好像已經看了有一世紀, 彷彿他一直都在那兒似的.
Hôtel Castille Paris, 31-33 rue Cambon 75001 Paris.